五大連池礦泉水能否不再昂貴地流淌
五大連池礦泉水與法國維希礦泉和俄羅斯北高加索納爾贊礦泉并稱為世界三大著名低溫冷礦泉水。然而，同樣是優質稀缺資源，開發利用的結果卻大相徑庭。
被譽為“神水”的五大連池礦泉水每天以5萬噸的流量在白白地流淌。人們困惑不已――
法國的維希礦泉水年銷售量達數百萬噸，年銷售收入在100億美元以上。而五大連池大大小小23家礦泉水廠加起來的年銷售量才1萬噸左右，僅達到設計生產能力的7%。年銷售收入1億元人民幣，不及法國維希礦泉水銷售收入的千分之一。法國維希礦泉水銷售到全世界60多個國家，并且已遠渡重洋賣到了五大連池礦泉水的家門口――在哈爾濱的高檔星級飯店，維希礦泉水每瓶賣到25元人民幣。而五大連池礦泉水已開發了十多年，卻至今還沒走出家門口――在黑龍江省以外，人們甚至還不知道有五大連池礦泉水。
那么究竟是什么阻礙了五大連池礦泉水流向市場？
首先在于低水平的重復建設。從80年代中期開始，五大連池礦泉水的開發是一哄而起，全市23家礦泉水廠分別隸屬于地礦部、黑龍江省及黑河市、五大連池市等不同部門。廠家各自為政，部門多頭管理，形不成規模，無法統一開拓市場。有的小水廠質量難以保證，還影響了五大連池礦泉水的聲譽。
由于重復建設，使得市場競爭處于無序狀態，全市23家水廠中共有26個品牌。無論是國有還是集體、個體水廠，都各有各的品牌、銷售網絡，讓消費者眼花繚亂。去年，僅五大連池礦泉水集團就在全國建立營銷網點50多個。多個廠家競爭同一銷售市場，不惜血本，競相壓價。
低水平重復建設造成造成的另一個后果是專業化和社會協作程度不高，沒有形成與礦泉水生產相配套的產業鏈條。一家水廠急著生產50噸礦泉水，卻不得不派人到山東煙臺去購買瓶蓋。由于相關產業發育不全，造成了產品的成本居高不下，一般消費者輕易不敢問津。
重復建設誰之過？政府有關部門難辭其咎。如果當初對這些礦泉水企業實行“少生優生”的政策的話，也許不會有今天的苦果。但政府部門為什么會讓這么多企業“生”出來呢？一位企業家這樣分析：每一屆政府都會追求自己的短期利益，我這一任引來多少資，辦了多少個企業，創造了多少稅收，安排了多少就業，這是我的政績。因此，政府在制止重復建設這個問題上缺乏足夠的動力。那么，這多“生”出來的企業為什么不能靠市場自身的力量優勝劣汰？幾家規模較大的企業趨于一致的看法是：大家不是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大企業投入的資本較大，貸款利息、設備折舊都比較大，成本較高。而一些個體小廠廠房是租來的，瓶子、包裝是賒來的，又不打廣告，自然成本就低。結果是大廠不賺錢，倒是小廠活得很滋潤。一些小企業質量抽查不合格，但是使用一些手段后又合格了。沒有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大魚就是想吃掉小魚，也難以吃到觜里。
由于重復建設，品牌太多太雜，在宣傳上大家相互觀望依賴，誰也不愿意做廣告。據了解，這23家礦泉水廠中規模最大的一家――五大連池礦泉水集團1998年廣告費的投入僅40萬元，為“娃哈哈”的0。4%。還有相當一部分水廠至今未投入一分錢做廣告。五大連池仙露礦泉水廠廠長崔亦功說，這二十多家礦泉水廠品牌駁雜，包裝物、商標甚至廠名都極為相近，這就造成了相互觀望、相互攀比的心理，誰都怕讓別人蹭了車，怕“自家放炮別人聽響”。沒有足夠的廣告宣傳，形不成名牌，也就做不大市場。
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兼并聯合。前些年五大連池市通過招商引資，不少省內外的大企業紛紛投資五大連池礦泉水的開發，如黑龍江省電力局、哈爾濱飛機制造公司、阿城鋼鐵廠、哈爾濱君安證券公司等著名企業都來投資礦泉水。然而，他們要么是鎩羽而歸，要么是苦苦支撐，都沒能獲得大的發展。為什么？南方一家生產飲品的著名企業的領導人分析說：“這些企業基本上都是國有企業，所有制結構單一。另外這些企業原來都不是生產水的，像阿鋼，從生產鋼鐵到生產礦泉水，這樣的跨越太大。做礦泉水市場關鍵在銷售。缺少做礦泉水市場的經驗是這些企業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管理體制上也有諸多不順。五大連池的池水和礦泉歸五大連池市管，而池周的土地卻屬農墾部門管轄。為了增加土地利用，農民在池周廣泛種植玉米、噴灑各種農藥化肥。土地和地下的資源由于隸屬不同的部門，互相掣肘，難以形成統一的管理。
五大連池礦泉水的開發過程讓許多人傷透了心。有人算過一筆賬，五大連池礦泉水每年自然涌出量約1800萬噸，如果開發利用1/10，就超過目前全國礦泉水總產量的一半以上，按最低價算，年可創收70多億元。而現在的狀況是，“神水”每天在以5萬噸的流量白白流淌，而守著這個金飯碗的五大連池市卻依然財政拮據。黑河市委一位主要領導同志深有感觸地說：“五大連池礦泉水的開發過程引發出很多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在交出昂貴的學費之后，該換來一點真知灼見了。”
“神水”為何扣不開市場之門？
不是水不行。很早以前，人們便發現五大連池礦泉水不僅可飲，而且可浴、可藥，在民間有“神水”、“藥泉”之譽。中國礦泉水專業委員會秘書長孫昌仁從專業角度認定：“中國最好的礦泉水在五大連池。”據介紹，礦泉水有九項認定指標，只需具備其中一項就叫礦泉水。目前國內的礦泉水都只達1-2項，而五大連池礦泉水有4項達到國標，在全國已發現的2000多處礦泉水中，五大連池礦泉水是唯一天然含二氧化碳氣的，是礦泉水中當之無愧的“貴族”。
也不是技術力量不行。我國唯一從事火山礦泉資源研究開發的科研機構――黑龍江省火山礦泉研究所就設在五大連池市。他們經過科學攻關，成功地突破了礦泉水的除鐵保鮮難題，先后開發出了十幾個特色礦泉水品種。其中有的獲得了國家專利，有的被指定為中南海紫光閣接待外賓專供飲品。
新一輪開發，能否不重蹈覆轍？
“出路在于聯合重組。”黑龍江省新任省長宋法棠在經過深入調查研究后為五大連池礦泉水的新一輪開發開出了藥方。宋法棠說：“走重組聯合之路是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條件下站穩腳跟、增強抗風險能力、求得快速發展的重要途徑。搞好聯合重組，關鍵是領導和主管部門要破除只看所有不問所求的舊觀念，尤其要克服不愿‘寧當雞頭，不當鳳尾’的守攤思想。”
前不久，黑龍江省把五大連池礦泉水列為繼煤炭、木材、糧食、石油之后第五大資源開發項目，成立了由常務副省長王先民任組長的五大連池礦泉水開發領導小組。五大連池礦泉水的資源管理也由縣級市的五大連池市升格為由地級市的黑河市統一管理，池周圍的土地也由農墾部門劃歸到黑河市管。此役志在必得。日前，記者來到五大連池所在的黑河市，發現新一輪開發正緊鑼密鼓地進行，黑河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多次南下尋找合作伙伴。經過8個多月的談判，黑河市終于與浙江一家民營企業金義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達成合作協議。選擇金義集團，黑河方一是看中了金義有做飲品市場的經驗，二是看中了它做為一家民營企業有良好的機制。
根據協議，在未來3年內，金義集團將投資2億元人民幣用于五大連池礦泉水的開發。金義方股份占51%，黑河方占49%。董事長和總經理均由金義集團派人出任。對此，開明的黑河市長趙學禮說：“在市場開發方面，我們不如人家。人家是先生，我們就應該大膽放權。”
采訪其它一些廠家，他們也表達了和王海東相似的看法。看來，找到一個既能治散治濫又能兼顧各方面利益的辦法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習慣于用“看得見的手”調控經濟的政府還須進一步學會用“看不見的手”調控經濟。
前面一家家企業折戟沉沙，金義集團為什么還要前仆后繼？金義集團總經理付強在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說： 1999年，全國礦泉水產量約300萬噸，人均還不足一升，而法國是人均130升。近兩年我國礦泉水的銷售量每年以30%的速度增長，這說明礦泉水的市場成長空間很大。另外，目前我國高檔水市場基本上為法國、西班牙、日本等國外品牌所壟斷，五大連池礦泉水完全可以和它們一比高低。更為重要的是我們金義集團已經積累了豐富的飲品市場經驗，有完整的市場銷售網絡。別人也許要用四五個億才能啟動市場，而我們花一、二個億就夠了。
根據協議，黑河市將運用法律、行政和經濟的手段對現有的23家礦泉水生產企業進行整頓和整合。對存在問題比較嚴重的5家企業限期整改，對停產一年以上，生產條件不合格、衛生環保未達到標準的9家企業則堅決關停。對生產條件較好、問題較少的9家企業按照“統一品牌、統一管理、統一質量、統一價格、統一銷售”的原則整合到新集團中。為避免新的重復建設，黑河市決定，任何人不準再另外批建新的礦泉水廠。而對黑河市的上述做法，其它一些廠家則有不同的看法。現在產銷量居于首位五大連池健龍礦泉水有限公司銷售經理王海東認為，對品牌進行整合，對資源統一管理這都對。但不能走到別外一個極端。如果整合到只有一個品牌，那就是壟斷，這不符合市場競爭的規則。況且，讓我們放棄辛辛苦苦花了幾年時間打下的品牌，去給別人打工，我們怎么向股東交待？既然這23家企業你當初讓它生下來了，它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它只要是合法經營，你不能人為地把它掐死。政府應該做的事是創造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讓市場靠自身的力量優勝劣汰，而不能靠簡單的行政命令，搞拉郎配。
據說，法國維希礦泉水經過上百年的開發，資源已面臨枯竭。俄羅斯北高加索納爾贊礦泉由于車臣戰爭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污染和破壞。碩果僅存的五大連池礦泉水能否不再昂貴地流淌，新一輪的開發能否不再重復過去的故事？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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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summer)
